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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版:雪 原

童年 那段温馨时光

■曹洪森

童年的温馨时光,是与奶奶密切相关的。记忆里,爷爷苛刻而不苟言笑,我便敬而远之;父亲母亲为生计忙碌,对于我和兄姊们,是无暇顾及的;姑姑、叔叔,读书的读书,劳作的劳作,各有各的要事,唯有奶奶是淡然而清闲、和蔼而耐心的。

既然都忙,我这个懵懂的孙儿,自然只能做奶奶的跟屁虫。奶奶在合作社分担的任务是为队里放羊,这个工作,只要让羊儿们吃饱,晚出早归,或早出晚归,全在自己安排。有相当的自主权,所以自由。

白天,我随奶奶将一大群羊赶上山坡,然后拣一处有荫凉、视野又好的“黄金位置”坐下来休息,眼睛不时瞄住羊群的动向。那几只色泽艳丽的羊,是我们远距离有效把控羊群动向的重要参照物,假如它们从视野里消失,一群羊的去向就会变成一个谜。

下午寻羊是一件劳累而麻烦的事情,牧羊人通常都会防患于未然,不愿意让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。

所以,勤看,多吼,善唤,就是羊还在视野里时牧羊人要做的防范工作。勤看,是远距离重点关注那几只易于辨别色泽的羊的动向,羊是群憩动物,有它们几只在,整个羊群就在;多吼,是时时让那些贪凉怕热的羊偶尔动一动身子,便于与山坡上那些远看起来色泽跟羊神似的石头、树冠区别一下,否则,关注了一天,下午去收羊,找到的可能就是几块石头,或一丛灌木;善唤,是多呼唤羊群里居于领导地位的那几只羊的名字,它们或体格雄健,力服众羊,或子孙数代,威望极高。它们移,羊群便移,它们归,羊群便归。倘若暮色降临,羊群贪草忘归,只需放开喉咙,一嗓子唤去……三声、四声传入羊耳,远坡上便会出现一队连成线的羊群,直奔牧羊人而来。

豆子、豆荚、豆萁、盐巴、清水……每日傍晚在羊儿们入圈“就寝”前,需用这些“食材”在空场上为它们“大摆宴席”。哺乳育羔的母羊,还需另开“小灶”,独食面汤;无母或母亲没有奶水的羊羔,需用奶瓶逐个饲喂豆浆。每日傍晚,羊圈外的空场上总是羊声鼎沸、羊追羊赶、雄羊撞角、小羊撒欢,煞是热闹。

羊儿们驯顺,牧羊人便轻松。白天里奶奶就在这闲适的光阴里,用一种被称作“兜兜、杆杆、转转”的特殊工具,“吊”羊毛线。羊毛线织成“毪子”,再缝成“毪衫”。“毪衫”是当时农村人的“防寒服”,每人必置一件,为过冬刚需品。

奶奶“吊”羊毛线,淘气的我就在原本用于烤馍烧水的火堆里烧干牛粪。干牛粪烧红后,用棍子夹出一块,放在大石头上,再用另一块石头去猛地一砸,会发出“嘭”的一声响。这是别的大孩子教会我的,称为“打牛屎炮”,我乐此不疲。

玩的时候,常常火星四溅。我的衣裤总被烧得“星眼密布”。奶奶看见,也不责骂,放下吊羊毛线的工具,从怀里摸出“针筒子”,让我站着不动,耐心把我衣裤上的星眼逐一缝补好,然后,奶奶继续吊线,我继续“打牛屎炮”。

虽然餐桌的主食是菜刀玉米馍、元根萝卜汤,我的面前却总会独盛一碗粘得不流动、甜得腻人的蜂蜜。天天如此,我吃得发呕,二叔小叔却馋得直淌口水。每次我示意不想吃,他们俩便迅速分而食之。

冬季的夜晚,奶奶总是将一块红绒毯先在火塘边烤得暖和又不烫手,再把我的衣裤脱去,用暖和的红绒毯把我裹起来,放进被窝。早上,我还在被窝里,奶奶又将我贴身的一两件衣裤,在火塘边烤得暖和又不烫身,先给我穿上,再去穿外面几件冰冷的衣服。如此往复,无一日间断。奶奶之爱,堪比慈母,却又非溺爱,至今想起,充裕我内心的都是满满的暖意,温馨阵阵。

奶奶买给我吃的那碗凉粉,也是我人生中最美味的一碗。那次随奶奶去公社,邂逅了一位貌似认识的老婆婆,正在卖凉粉。奶奶便掏出两角钱,给我买了一碗。她自己却不吃,只和老婆婆说话。我知道奶奶是舍不得吃。当奶奶问我还要不要吃时,我忍住说,饱了,实际上我真的还想吃。时至今天,凉粉吃了许多,却没有一碗比得上那一碗美味可口。

奶奶离去已经二十余年了,偶尔翻出她慈祥和蔼的照片,仔细端详,我仍止不住热泪盈眶。到此年纪,经历许多,比而论之,感觉我人生中最温馨的时光,便是童年时代,而给予我童年美好、温馨记忆的人,舍奶奶,便无谁了。

当奶奶贫病交加的时候,我尚在求学路上,自顾不暇;当我有能力购买几碗凉粉、几粒药丸的时候,奶奶已经离我而去。除了逢年过节在她的坟前多化几沓纸钱,我再无处相报。心底之憾,绵绵无绝。只祈愿奶奶,在天上,过得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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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10-12 5 5 阿坝日报 c68284.html 1 童年 那段温馨时光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