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曾晓鸿

透过城市上空迷蒙的烟岚，我仿佛听到秋天金属般的声音，那声音像一阵阵嘹亮的军号，在深远的高天上召唤着我。

是时候出发了。向哪儿呢？向北吧，一路向北走进正在秋风中渐次灿烂绚丽起来的阿坝大地。

阿坝州平均海拔在2000多米以上，地形由南向北一路抬升。南边是沟壑纵横的峡谷，北边是辽阔无垠的草原，行走的季节因奇谲的地形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它行走的方式。如果说平原的春天是在一夜间将绿意铺遍大地的话，那么高原的春天则是从低海拔到高海拔一点点染绿万物；到了秋天，季节便由高到低，从高山到溪谷，仿佛一位丹青高手，将草甸和丛林涂抹成金黄抑或火红。

奇特的地貌造就了阿坝壮丽的自然景观，也造就了阿坝丰富多样的植被。雪山、湖泊和荒野，姿意彰显着高原的雄奇、恬淡和旷达；落叶松、枫树尽情传递着这方水土的热情与奔放。

一路走来，从高山到峡谷，从藏寨到羌乡，秋天用看不见的双手，让山川变得灿烂辉煌，也让奇异的民族风情显得更加浓郁淳厚。

秋在湖光山色间、在阿坝众多赏秋之地中，九寨之秋当属其中的上品。九寨之秋比别处多一份灵动，多一份柔美，这完全得益于九寨的水。

“九寨归来不看水，黄山归来不看山。”说的是看了九寨的水，从此看天下的水就没了色彩和味道。但只看九寨的水还远远不够，得看看九寨的秋，这样才能更加深刻地领略九寨的神韵。

记得很多年前，看到一位画家画的一幅水粉画《九寨之秋》。后又看到另一位画家画的水彩画，画的也是九寨沟。无论是水粉还是水彩画，都有一股飘逸和轻灵，而水中秋更比山上秋色多了十二分的娇艳。他们当时都工作在阿坝，九寨之景于他们而言就是信手拈来，那时候我就想，天下真有这么梦幻的色彩？

终于在一个真正的秋天，走进了现实中的九寨沟，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，满沟暗绿、金黄的火红在我们前面敞开，然后又在我们身后合拢。秋水仿佛一张徐徐展开的宽大织锦，将深橙色的黄栌，浅黄色的椴叶，绛红色的枫叶，悉数为我们铺展开来。诺日朗、树正、珍珠滩……这一连串扑面而来的名字后面淌出的，是比想象更加绚丽耀眼的秋色。五色湖水仿佛大自然这位卓越的大师手中的调色板，翠绿、湖蓝、桔黄、橘红、品红、大红……凡被人命名或没命名的色彩都被他调配了出来。

彩林倒映在水中，水与山与天融在一体，犀牛海、火花海、盆景滩，嘹亮的色彩炫丽夺目。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，我不停地怀疑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，我在沟内逛了一整天，出沟后，我感觉不但没能从梦幻中走出来，反而走向了更深处。

“仙女落在人间的泪滴。”当我第一次看到高山湖泊时，她那种置身在亮丽秋色中的恬静与孤独，让我想到了这样的句子。

高山湖泊大多身处高海拔地带，因为身在高处，所以她们总在第一时间迎接秋的到来。

比如毕棚沟内的众多海子，比如金川毛日乡的情人海，比如茂县松坪沟里的海子，比如若尔盖的花海。她们所处的海拔都比九寨沟高。

在高原众多被秋风熏染出万千色彩的千沟万壑中，毕棚沟是其中最美丽的地方之一，高耸峻峭的雪峰，绚丽多彩的秋林是毕棚沟在这个季节里的关键词。那是一个风清日丽的秋日午后，溪水在山谷里流动时发出的潺潺声，给这个午后平添了几分旷远和幽静，我在这样的氛围中踩着一地的阳光进沟。

毕棚沟距离成都市仅200余公里，是离都市最近的高山湖泊。虽然毗邻四姑娘山风景区，但几年前毕棚沟仍藏在深闺人未识，近两年，随一些登山者成功登峰的消息不断传出，毕棚沟和它灿烂的秋色逐渐走进了人们的视线。

在毕棚沟的四季中，我更偏爱她的秋季。从10月至11月中旬，当秋天水一样从山顶漫向谷底时，各种色彩就会从雪线附近一直铺展到幽深的谷底，整个世界在这一时刻变得无与伦比的热烈和奔放。极目远眺，一棵棵一片片火红、金黄的树，仿佛旷野中燃烧的火焰，秋风一吹漫山遍野的彩林随风起伏，远远望去，仿佛无边的彩色巨浪在苍茫天地间翻滚。彩林火红的暖色调之上是冷调子的雪峰和蓝天，冷暖两种色调在这个季节相得益彰，共同构成了毕棚沟秋季清新、典雅、庄重、大气的自然之美。在这个季节，总会有一两只游隼悬停在雪山做的背景前面，它们微微颤动着双翅，在五彩世界之上，将自己定格成自然美景中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