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赵自力

父亲性子比较急，在我印象里，他总是慌进慌出，走起路来能刮起一阵风。

正是因为慌，父亲经常丢三落四，总是在要用农具时才发现不知随手放哪儿了。每到这时，父亲就心急火燎地找，母亲不动声色地装。最后，父亲只好低声问母亲，看着父亲急切的样子，母亲就让父亲去楼上或者楼梯间找找看，父亲就一定能找到了。父亲往往一边拿着找来的工具，一边喃喃地说：“奇怪了，你又没用这些农具，怎么知道它们放在哪里。”母亲常常笑而不语。粗心的父亲落在田地里的农具，母亲总能及时寻回来，并且藏好，再让易慌张的父亲去找。慌张的父亲最终发现了母亲的装，但他并未点破。母亲从未因此数落过父亲，而父亲也从未跟会装的母亲发过火。这似乎成了他们的一场游戏，胜者始终是母亲，这个游戏他们一玩就是一辈子，乐此不疲。

母亲患有糖尿病，每天需肌肉注射胰岛素，她视力不太好，这任务自然由父亲完成。父亲捏惯了锄头镰刀的大手，却怎么也握不住一支注射器，手不住地发抖，还连带喘着粗气，原本很简单的肌肉注射被父亲弄得紧张兮兮。母亲没有责怪父亲，她知道粗心的父亲干不了细活，她自然有自己的方法。又要注射胰岛素了，父亲在母亲肚脐边开始抹碘伏时，母亲就开始一边做着痛苦的夸张表情，一边告诉父亲莫急，打慢些。如果父亲打快了，母亲就闭着眼装着很痛的样子，父亲满眼的怜惜，母亲知道父亲下次就会打慢点，不那么慌了。就这样，易慌的父亲逐渐掌握了肌肉注射的动作要领，结满老茧的手打起针来，也居然像那么回事。

父母结婚快四十年了，我长这么大从未听他们吵过架。他们都有个性，一个易慌，一个爱装，一个急躁如火，一个平静如水，却始终相濡以沫。也许，性格互补就是他们幸福的秘诀吧。